梦终究是醒了的,李响曾这样以为。
他曾站在风中,看着梦象系统一点点崩解,自以为送别了“她”、放下了“神”,更以为自己终于踏入现实——
可就在他写下最后一页、离开裂梦书馆、告别小蜚兽后某个平静到异常的清晨,他忽然意识到:
——风没有再吹。
他走在废旧梦象干线尽头,却没有一点风声。
他站在纸风车前,它一动不动,不是因为静止,而是因为没有风的物理存在。
这一刻,李响心头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意:
“我……真的离开了吗?”
他闭上眼,开始强迫自己回忆起那个梦中曾反复出现的场景。
那张病床。
那位坐在床边、披着灰色披巾、眼眶红肿的女人。
那不是“系统生成的母亲形象”,也不是梦象模拟出的“情绪投影”。
——那是他记忆里唯一没有经过系统语言编码的女人。
她叫他“李响”,叫了很多次,像是想把他从某个沉睡中唤回来。
可他始终躺在床上,耳边却回响着另一个世界的声音:
“梦象加载完成,编号α-415绑定中。”
“人格模型初步完成,等待环境自洽生成。”
“请尽情‘体验’。”
李响坐在废墟中,开始回想起这段旅程中的所有“系统提示”、“编码语言”、“人格编号”……
起初他以为那是系统残留,是逻辑程序的废墟语言,是梦钉者用以压迫个体的控制语。
可越想,他越意识到不对劲:
那些提示并非自发生成,而是提前编排好,正好出现在他“情绪需要它们”的时刻。
他焦虑时,会提示“梦象波动上升”;
他放弃时,会提示“裂梦稳定,逻辑清晰”;
他决绝时,就会跳出“人格重构完成,系统脱钩”。
——太完美了,完美得像是一场精确设计的沉浸梦体验。
李响猛地站起身,大口喘气,心跳剧烈。
如果他从未真正“脱梦”……
那曼尔呢?那个一心跟着他、会害羞、会发呆、会偷偷躲着哭的女孩,现在在哪里?
龙傲天呢?那个骂天骂地、喝假酒啃梦骨的野狗兄弟,还在卖梦渣吗,还是……其实根本从没存在过?
楚随风——那个一半是理性一半是执念的好大哥,那个站在梦象逻辑尽头辅佐他的军师,
难道……
他们全是虚构的“人格辅助投影”?
甚至父母?
他曾无数次梦见父亲倒下、母亲在系统门外拍门;
可这一切,真的存在过吗?
如果他从未醒来……
如果他从未离开病床……
如果,他只是某场封闭试验中的“觉醒体”,
那他这一场与“风声”、与“槐音”的全部旅程,是否也不过是一场延长至极限的沉浸式模拟梦?